财务报告:经理人和投资者的多重博弈
2001~2003年, 以美国为代表的全球性公司财务丑闻,使财务报告的公正性不断面临挑战。领袖企业如安然、世通和Global Crossing等的丑闻,使公众投资者震惊,并对投资银行分析师的判断产生了极大疑问。由此揭示的问题是,现代商业社会中,企业的经理人和战略投资者之间永远存在着信息的不对等,财务报告已超越了简单的数字罗列,成为经理人管理和沟通的工具。
那么,作为战略投资者,如何识别信息,理性质疑,并甄选出决策依据? 在过去多年的种种实际操作中,作为投资者和企业的顾问,我们看到,公司经营行为的多样化,投融资行为的复杂化,及随之而来的风险管理活动等等的陷阱,都给战略投资者认清财务报表、还原企业真实面目,带来新的挑战。
因此,对于投资者来说,了解投资对象的财务报表幕后到底有何玄虚,是最关键的一步。以下我们以近两年来的实践经验,从成本、销售收入以及其他几个潜在可操纵的因素,来探讨投资者应如何与企业经理人在财务报表上展开博弈。
成本,会成为操纵利润的蓄水池吗?
利润是反映经理人业绩最直观的指标之一,因此也是财报上陷阱最多之处。而在利润表现一栏,有左右其利润业绩的三个因素“成本核算、存货重估、摊销”,在任何一个因素上,公司的经理人都有可能人为地改动,达到虚报利润的目的。其中,成本核算决定了利润核算的公正性。那么战略投资者如何认识经理人在利润动机驱动下的报表成本呢?
LIFO与FIFO的技巧选择 近年来,成本核算可以成为制造利润的工具。经理人通过推迟采购时间,或者刻意改变核算方法来制造“报表利润”。具体而言,后进先出(LIFO)和先进先出 (FIFO) 是成本核算常用的方法。采购成本上升时,LIFO核算能增多售货成本来减少利润,并使历史库存“累积”潜在利润。经理人还可通过推迟采购时间将“累积”的利润转至需要时期的“报表利润”。反之,采购成本下降, FIFO增多售货成本并使库存反映为现值。经理人可根据采购成本的变化改为LIFO核算,从而产生经营情况不变时的“报表利润”。
对战略投资者而言, 他们在成本核算上要问的问题是:
成本核算方法是否符合行业动态?
如果经理人改变核算方法或设计采购时间,是否在人为地制造利润?
存货重估 存货重估能够改变成本核算,从而成为利润调节的“蓄水池”。如果库存的价值大规模改变,那么库存的重估 (Revaluation)将成为必然。重估通过存货准备金的调整,相应改变企业成本、利润。思科公司曾在2001年,对存货计提大规模贬值准备金,并在以后的两季中陆续调低准备金,此举被质疑为思科经理人蓄意将存货利用为利润的蓄水池。
对战略投资者而言,在存货重估上要问的问题是:
库存重估是否符合行业动态?
如果库存频繁重估,或者重估升值和贬值交替变动,是否有操纵利润的嫌疑?
摊销的依据 摊销可成为操纵单元成本和利润的工具。由于企业不同部门,或者集团内部不同公司共用资源,使得摊销成为必然。而摊销依据的选择,则是经理人的可控因素。比如,在国内集团部分上市的特有国情中,为了提高上市公司形象,经理人可能人为地给上市公司选择少的摊销成本,来制造“报表利润”;或选择多摊销来转移利润。
战略投资者在摊销依据这一栏,要问的问题是:
摊销的依据是什么?
成本结构是否符合行业惯例?
销售,会最终带来利润吗?
销售是商业的试金石,销售产生规模经济,成为利润的最终驱动器。选择销售导向,还是利润导向,成为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的战略选择。
销售业绩同样是经理人追逐的阶段性目标。在资本密集行业如电信, 销售带来的规模经营在决定竞争地位中起到尤为重要的作用,由此引致美国电信行业的Global Crossing 和Quest Communication公司的财务丑闻。这两家公司均采用了“资产调期”这一方法来制造销售收入的虚假繁荣。那么,该如何识别经理人在销售动机驱动下的行为,能否真正带来最终的利润呢?
有机增长 有机增长是基于企业现有资源基础上的增长,反映了经理人对资源把握能力的提高,是避免扩张可能引致的过多财务风险上的利润源泉。
如果公司有机销售显著增长,对战略投资者而言, 要问的问题是:
销售增长体现了市场的扩大,对现有市场的渗透或者单位效率的提高?有无虚假销售?
销售增长符合公司长期战略并最终带来利润吗?
资产销售 资产整合,寻找更有效的利用方式使企业更有效地利用有限的资金,从而带来利润。制造业中出售固定资产, 航空和电信行业的售而后租、资产置换等都是资产销售例证。为了达到销售增长的目地,经理人可能采用资产销售来掩盖经营销售的不足。
对战略投资者而言,要问的问题是:
公司资产销售的动机是什么?
涉及售而后租, 销售收入应一次反映还是递延,有多少需要递延反映以避免虚增销售?
集团扩张 集团扩张是为了寻找传统业务之外的新利润增长点,也是现代企业的永恒主题。在资源许可的情况下,集团扩张改变行业生命周期,并可延续行业领导地位。然而投资扩张与风险并存,理性的经理人则倾向于反映成功投资,回避失败投资。
对战略投资者而言,要问的问题是:
公司集团扩张是否全面反映?有无利用其他方式以便在投资效益欠佳时不反映,而对效益好的投资有选择反映?
经理人是否有意识调整投资的临界比例(如权益法和合并报表的临界点50%), 以便形成销售繁荣的报表业绩,以弥补有机增长的不足呢?
财务报告,是否让投资者看到企业的全部?
企业行为的多样化,以及风险衍生产品应用的增多,使财务信息更加复杂化,随之而来的是人为地操纵财务信息披露。对战略投资者而言,这意味着财务报告并未涵盖投资者需要了解的全部财务信息。以下的例证是其中的几类。
特殊实体 企业实体复杂化使关联交易增多,财务信息因而具有更大的隐蔽性。以原美国能源领袖企业安然为例,安然成立了特殊目的实体公司(SPE,独立于母公司),公司和特殊实体交易,虚增了销售,而且特殊实体公司的负债实质为母公司所用,使母公司负债形式更具有隐蔽性。丑闻之后,这个巨大实体的真实负债才逐步为分析师认知。
对战略投资者而言, 要问的问题是:
企业有多少相关实体,其存在的必要性在哪里?
关联交易是否披露,是否遵循公平交易原则,实体的存在可能隐蔽哪些信息?
风险衍生产品价值和担保或有负债 衍生产品价值变动大,如果没有合规反映,会掩盖企业财务的真实面目。BARKELEY 银行的倒闭就是例证。我国资本密集行业如IT、电信、能源行业等,为减轻币值和商品价格变动利润稳定性的影响,会采用掉期、期货、期权等衍生品管理风险 (以保值为目的)。企业也可纯粹利用衍生品交易获利(以套利为目的)。 此外,担保或有负债的法律约束力增强,担保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潜在影响就会增大。
对战略投资者而言,要问的问题是:
有无风险衍生产品应用,是否遵照相应估价准则呢?
是否存在或有负债,对企业潜在风险有何影响?
特殊会计操作及特殊指标的利益驱动 经理人可选择某种临界点,来操纵既定目的,从而掩盖了真实的财务信息。如前边所谈到的权益法和合并报表法的选择均可操纵销售收入。另外,由于经营性租赁和资本性租赁对资产负债率、现金流和利润影响的极大不同,也可成为经理人的刻意选择。
分析师对特殊指标的偏爱也促使经理人刻意掩盖财务信息。比如投资分析师对EBIDA(息税和折旧前收益)促使世通公司将38亿美元经营支出改为资本支出而在长时期内保持领袖企业形象并蒙蔽了分析师,促使了美国第二大长话运营商的破产。
对战略投资者而言, 要问的问题是:
企业的会计操作是否符合常规,有无临界点的行为?
结语:认清财务报表,是识别企业,提供财务解决方案的第一步。投资者必须从种种角度,审慎地度量企业提供的财务报表,从博弈中获取最有利于己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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