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血战

《东方企业家》杂志2010年第1期封面

　　文：李志刚、熊寥

　　棋至中盘，可以酣畅厮杀，可以峰回路转，是最关键也最为精彩的阶段。

　　2009年年末，视频网站进入多事之秋，新闻和纷争不断。盛大旗下的华友世纪以4400万美元并购酷6、以搜狐为首的中国网络视频反盗版联盟和优酷法庭相见、央视悄然推出两个视频网站……

　　视频行业山雨欲来风满楼。“像央视也进入视频领域，代表这个行业受到认可了，开始主流化。”优酷网CEO古永锵说。

　　“爆发前夜。”在土豆网CEO王微看来现在的竞争很像当年的搜索市场，最终谁能够脱颖而出，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最早进入视频领域的是王微，他“无意间”创办的土豆网无疑有“天时”之利，占尽了先发的优势，也因此在市场上深得人心。土豆之后，在中国涌现出了很多视频网站，他们都同样抱着成为YouTube的梦想，但最终大多成了炮灰。

　　而投行出身的古永锵携大笔资金创立优酷网，则是以“地利”之优杀出一片天下。优酷在2006年年底正式上线，比土豆晚了1年多，但是投行出身的CEO古永锵为公司带来了超过8000万美元的融资，几乎是酷6的两倍。12月21日，优酷网宣布完成第五轮融资总计4000万美元。迄今为止，优酷已通过私募投资公司获得1.1亿美元投资，并举债1000万美元。视频网站是有钱人的游戏，前期在服务器和带宽上的大量投资可以留住用户，谁也不愿意总是等待一个在缓冲的视频。想赚钱，要先烧钱。

　　那么酷6应该算是“人和”，李善友起步最晚，钱最少，却第一个实现了自己的上市目标(以置换盛大网络旗下华友世纪股份的形式实现曲线上市)。带着200万元人民币就开始创业的李善友，为人仗义、细心，更重要的是有满怀的创业激情。“他基本上不是靠职场原则来跟身边的这些人相处，很有江湖义气，就是靠个人感召力带队的。”

　　而王建军所在的56网，属于“后起之秀”。先后共进行了总额为3000万美元的融资，虽与土豆、优酷等相去甚远。但王建军感觉，视频之战才刚刚开始。

　　此番盛大收购酷6，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池水，激起了浪花一片，同时也是这个行业加速资本整合的表现。李善友表示：“盛大干什么都要争第一，酷6的目标就是当视频领域的老大。”背靠大树好乘凉，或许酷6从此得以迅猛发展。李善友表示酷6网将拆分为两个网站，一个网站专注于短视频，一个网站专注于高清视频。还将投入3亿元资金，用以提升网站的内容质量，包括正版化、新媒体视频内容整合和增购优质带宽等。

　　另一边，优酷发布声明说：“盛大与酷6的合并，不能改变当前明确的视频行业竞争格局。领先的视频网站的地位难以撼动。优酷始终会坚持并有能力独立发展，取得最终的成功。”

　　交锋之后，变局的大幕已然拉开。

　　值得一提的是，以上四人中，竟有三人都出自搜狐。古永锵、李善友、王建军三人都与搜狐有很深的渊源。

　　1999年～2005年，古永锵在搜狐待了六年，离开的时候身份是搜狐总裁兼COO，是搜狐系黄埔军校创业者的佼佼者之一。有搜狐前员工评价“古永锵每做一件事情都是先想好，规划好。优酷网算是一个正规军，都是军校训练出来的那种。所以你看优酷这几年没有犯过什么大错，速度、口碑都很好，它能成为视频业内第一不是没有理由的”。据了解，优酷有三分之一的员工来自搜狐。

　　酷6网创始人兼CEO李善友曾是搜狐高级总裁兼总编辑。跟着他一起创业的酷6网销售副总裁曾兴晔就是前搜狐元老级员工、外联经理。酷6副总裁兼总编辑陈峰曾任搜狐新闻频道主编。李善友研究佛教、儒道，喜欢称呼别人兄弟，下属也称呼他老大。有几分江湖作风，个人感召力相当强。

　　56网CEO王建军从1997年至2007年，在搜狐整整呆了10年，曾任搜狐高级副总裁，人称老王。老王2008年12月加盟56网后，56网的技术和销售也有不少来自搜狐的。他为人宽厚，是中国围棋协会特邀副主席，性格和做事风格也像下围棋一样，讲平衡，讲中庸。他说，“再坏的事我认为坏不到哪，再好的事我认为好不到哪”。

　　古、王、李三人，离开搜狐后，不约而同地选择视频为创业领域。他们的前东家搜狐也在重点发展视频。王建军说，这是必然，互联网这几年被证明成功的商业模式，就是社区和视频。你要么做社区，要么做视频。

　　为了视频版权问题，以搜狐、优朋普乐为首的“中国网络视频反盗版联盟”一纸诉状将优酷告上法庭。要知道，古永锵可是当年张朝阳老部下。当问及张朝阳有没有感觉到旧情难为？他说：“是有一些，但是没办法，让我们没法竞争，只好这样。”

　　版权的确是一个最为关键也最为尴尬的问题。酷6和华友世纪合并后，李善友毫不隐晦地表示，“2010年3亿元砸向视频，未来酷6会坚决走正版化的道路”。

　　张朝阳对此表示欢迎：“我们欢迎盛大的态度，大家从公平的平台上竞争，包括盛大收购酷6，如果酷6走正版道路我们也是非常欢迎的。”

　　火药味最浓厚的，显然还是搜狐与优酷。2009年9月，张朝阳在“中国网络视频反盗版联盟”的启动仪式上宣布对优酷网发起侵权诉讼。同时，还将优酷的两大广告主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以“帮凶”名义列入被告。但时隔不久，优酷将一纸诉状递到了同一家法院——海淀区法院，起诉搜狐对优酷版权内容的长期盗版剽窃及最近一段时间来对优酷商誉的严重侵害。

　　在张朝阳面前提到古永锵，张朝阳马上打断记者的话：“我现在不谈这个，他没有资格跟我谈这个，他是小偷，我为什么不喜欢接受这样的采访，好像我跟什么似的，完全不是那样的，小偷能说什么话？！”

　　反之亦然。采访古永锵时提到张朝阳，古永锵同样打断了记者的话：“我觉得我们谈的主题是视频行业，如果是针对我们两家公司，我建议我们就不要再谈了。”

　　互联网实验室总裁刘兴亮，则从更实际的商业角度看待版权：“目前视频网站面临的第一问题是版权问题，点击最高、用户最喜欢的都是版权内容。但是广告主敢投盗版的吗？版权问题解决不了，确实是大麻烦。但是要解决，投资太大了，绝大多数资金投入到带宽和服务器上。”

　　其实，几乎所有视频网站都被投诉过。张朝阳曾经列举了几类视频网站的潜规则，比如购买部分正版放在首页作为伪装；使用封闭海外IP的办法规避欧美版权机构的维权；以正版需要有过程，必须慢慢发展和培养为托词，支付很少费用等。

　　再来看看国外的情况。因为背靠NBC环球集团、新闻集团和迪士尼等“大牌”股东，这使得Hulu拥有大量其他视频网站所梦寐以求的正版内容。而Hulu的模式是，播放免费且正版的内容，通过附加在视频节目上的广告获利。这也使得它成为率先盈利的美国人气视频网站。

　　但在王微看来，这并不现实。“美国人只看美国的娱乐节目，片源分别掌握在6家电视网跟他们各自匹配的集团公司上，只要搞定2～3家就可以垄断一半的市场份额了。但中国的观众口味很分散，日剧、台剧、韩剧，香港TVB，美剧，还加上看看大陆的电视剧，它来自于世界上六七个不同的国家，属于几百个不同的制作公司，在中国你要想占一半的市场容量，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2009年，土豆网花在购买版权内容上的资金达到了数千万元人民币。

　　所以，王微决定把土豆网打造成一个Youtube和Hulu的结合体。“商业模式决定了不管是纯粹的Hulu，还是纯粹的Youtube，在中国都是行不通的。”

　　中国企业家总是在“中国国情”泥沼里开始创业生涯，在泥沼里野蛮生长，依据环境扭曲向上，难免有腐烂的根，有多余的枝桠。显然，若企业要清新地生长，至少以法、以普世价值为斧斫，砍去那多余的、腐烂的根枝。而在中国目前的商业环境里，我们能否找到激荡的理想情怀？

　　芝麻开门！一度被视为互联网新贵的视频网站，是个有潜力的金矿。但是很显然，还没有人能从这里挖到足够成色的金子。

　　有数据显示Hulu已经盈利了，2008年的毛利近1200万美元，不过这个数字并非来自官方。

　　2006年，Google花费16.5亿美元收购了YouTube，一家成立不到两年的视频网站，但是现在谷歌也没能宣布该网站盈利。

　　而国内的情况更是如此。据说2009年，土豆网每月的收入都在飞速增长，但王微对此三缄其口。“过去一年多时间，我们没有花很多钱，而2010年正是开始花钱的时候。”同时表示，将会在2010年达到彻底的收支平衡并实现健康的盈利。

　　优酷近日正式对外透露了2009年的盈收计划，预计全年营收将超过2亿元人民币。但是，仍然没有盈利的消息。

　　酷6的李善友曾表示酷6已经连续两个月盈亏持平，最晚2010年二季度就可实现盈利。不过从这次的并购案来看，显然未来的盈利不能当做今日的干粮。

　　而对于56网的收支情况，王建军表示，“略亏一点点，但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就像那些淘金者一样，他们必须先活下去，哪怕有时需要为此放弃挖到金子的可能。

　　资深IT评论人，五季咨询合伙人洪波认为，在中国的视频网站中，土豆和优酷是第一阵营。视频网站盈利已经没有悬念，谁能坚持下去，谁就能赚钱。

　　这就是视频网站的现状，大家都看见了沙子里的金子，但是金子和花费的工夫相比还不够多。再往下挖，就是富矿了。有人撑不住倒下了，有的人还在等待。就像那些淘金者一样，他们必须先活下去，哪怕有时需要为此放弃挖到金子的可能。

　　对于视频网站来说，何时盈利已经不再是最大的悬念，一些网站的收入已经过亿元。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取代电视，取代现有的以图文内容为主的门户网站，这才是真正的金矿。而面对这种可能，资金雄厚的电视台和门户网站很可能加入淘金者的队伍，打乱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