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卡刷出利益链 “非金融机构”惊央行

　　如今，持“卡”消费已成一种时尚，顾客持的卡不仅有自己办理的银行卡，还有各商家发行的购物卡。临近年底，是各单位给职工发放购物卡福利、送礼回馈客户的高峰，不同面额、各种LOGO的购物卡集中上市。不过，有消息称央行正在对商家发放购物卡的行为进行摸底，并将出台法规进行监管。一些商家表示，一旦砍掉“购物卡”，很多企业会因此倒下。除了利用购物卡拉拢固定客源外，商家发行购物卡的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深层利益链呢？

　　持卡时代：

　　“非金融机构”惊动央行

　　“先把这张购物卡里的钱用完，不够的再用这张商通卡。”在家乐福准备结款的张小姐先递过一张家乐福的购物卡。

　　谈到购物卡，人们都不会陌生，不管是单位发的，还是别人送的，购物卡已成为很多人出门消费时常带的支付卡之一。按照可使用的范围看，不仅有可在超市、商场、蛋糕店、餐馆等消费的购物卡，网上支付功能强大的B2C电子商务企业也已加入到购物卡发行大军中。

　　就在购物卡成为单位送礼和发放福利的首选时，购物卡将被监管的消息不胫而走。有消息称，根据央行总行去年4月发布的公告，目前各地区央行分行都在摸底非金融机构从事支付业务的情况。央行极有可能出台相关法规，将这些类似银行业务的机构正式纳入监管范围。央行提到的“非金融机构从事支付业务”，正是各商场、超市以及第三方发卡机构发行的具有支付功能的购物卡。

　　商业领域中大大小小的商家不务正业涉足“支付业务”，发行代币购物卡的背后，不仅可以借此实现强大的融资功能，还可以帮助购卡者减少纳税额，同时还衍生了寄生于购物卡的黄牛。

　　利益链之第三方发行机构：

　　聚敛大量现金办“准银行”

　　以覆盖商业网点较多的商通卡为例，商通卡的服务网络包括北京的大型百货商场、超市、餐饮甚至美容院等300余商户。商通卡的面额可根据购卡者的需要定制，最高可达1万元。那么发行机构如何赚取利润呢？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表示，购买购物卡需要支付现金或支票，第三方发行机构发放购物卡的过程可以快速收集现金，而消费者拿到购物卡后不可能一次性把卡内金额全消费掉，而这个时间差产生的沉淀资金，是发行机构所看重的，发放的购物卡起到了融资功能。作为第三方的发卡机构，发行机构的合作者，不仅跨商户，而且跨行业，购物卡的使用范围广，受青睐程度自然高。

　　这一操作模式类似银行里的活期储蓄卡。银行可以利用客户存入的钱放贷，以此收取利息。与银行鼓励客户实行定期存款相仿，发行机构也通过延长使用期限的方法，放缓持卡人“取物”的速度，以此延后各商业网点“取钱”的时间。

　　记者注意到，通常只有一年有效期的购物卡，其使用期限在延长。资和信今年新版商通卡的有效期由原来的一年延长到了五年，言下之意，购卡者可以购买更大面额的购物卡，不用担心“过期”问题，您可以把数千元的商品慢慢搬回家，反正发行机构已经把现金攥在手里了。

　　不过，细看商通卡的规定会发现，发行机构也通过手段督促持卡者定期消费。商通卡新卡规定，若在有效期内连续12个月（于最后一笔交易发生月的次月起计）未发生交易，从连续12个月后的次月1日（即第13个月的1日）开始，仅能在特约商户名录中有“*”标记的商户使用。这样一来，消费领域广的商通卡就不能在全部网点通用了。其实站在发行方的角度考虑，总是不消费，新卡的需求就会降低，持续聚敛现金的作用就会减弱。

　　购物卡的融资功能虽然是公开的秘密，但对外，当事方都比较忌讳谈及“秘密”。资和信方面曾表示，在卡业务方面，售卡的现金放在统一账户，资金流向一清二楚，其享受商户给予的佣金。

　　根据资和信方面的规定，办理商通卡金额在500元以上的，按办卡金额收取3%的办卡手续费，卡内金额在500元以下的，按每张15元收取手续费。

　　按照记者了解到的京城某单位每季度给职工发放面额总值7000元的各类购物卡、该单位共有100名员工计算，每季度该单位将购买70万元的购物卡，其中将有20万元用于商通卡，以此计算，资和信方面从这一单位获得的手续费将为6000元，但却可以有十几万的沉淀资金。至于这笔资金是否有其他用途、如何支配，这就是相关公司的秘密了。

　　利益链之商家：

　　购物卡销售额占大头

　　走进家乐福、沃尔玛等卖场，购物卡的宣传条幅随处可见。为了给节前办卡客户提供方便，沃尔玛甚至把办卡柜台外移到了顾客出入口处。办卡柜台也确实人气旺，被购卡者围得严严实实。与商通卡不同，商家自己发行的购物卡，只能在该企业门店内使用。

　　根据目前各单位发给员工的福利卡，家乐福、沃尔玛等超市购物卡比较受欢迎。一位负责市场推广的人士透露，家乐福购物卡在国内福利卡中的占比较高，在单位团购方面做得比较成功。

　　昨日，记者以购卡者的身份致电沃尔玛、家乐福和SOGO等商家发现，为拉拢购买额度较大的单位到自己门店购买购物卡，商家会有一定额度的折扣。相对于商通卡“百万元以上有优惠”的高门槛，商家自己发行的购物卡，购卡总额达到几万元就会有相应折扣。记者发现，为便于购物卡的交易，还有一个专门的集团购物卡交易网站，团购通用卡、超市、商场等各类型的购物卡，商家提供的返点信息比较集中。

　　以购买总额15万元的购物卡为例，家乐福各店的优惠力度不太一样，最高可以返总额1.2%的购物卡，即1800元，也就是15万元可以买到151800元面值的购物卡；沃尔玛最高可返0.75%，15万元可以买到151125元面值的购物卡；物美超市的返点可达到2%，15万元可以买到153000元面值的购物卡；SOGO的返点为1%，15万元可以买到151500元面值的购物卡。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超市负责人介绍，购物卡销售需要“一手钱一手卡”，门店内的商品等于提前结款后寄存在货架上，待日后随时领取。因此，购物卡已成为行业内通行的“零利息融资”，每年购物卡的销售额占到整体零售额的三成以上，而且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其实，第三方发行机构是最早介入到购物卡行列的，利用商业企业的服务平台起到了快速收集资金的功能。虽然第三方机构和商业企业也有一定的利润分成，但商业企业的利润占比毕竟有限，各商业企业自然也不会甘当第三方发行机构的“背后支持者”，因此，各商业企业也纷纷推出自己公司的购物卡。

　　“现在商家发购物卡是否合法还没有官方说法，但是如果切断这块利润来源，整个商业领域都会受伤。”上述负责人强调，一些企业可能就此倒闭。

　　利益链之购卡单位：

　　减少纳税额

　　作为一家在上海等地推广购物卡较成功的企业负责人表示，发行购物卡，一方面商业企业可以扩大销售额，另一方面也可以帮助购卡单位解决部分税收问题，这是企业逐年增大购卡额的关键。

　　在一家化工公司担任财务的申小姐向记者道出了发放购物卡福利的好处：企业和员工都可以少缴税。

　　申小姐介绍，单位集中购买购物卡看中的是商家能提供“办公用品”、“劳保用品”等名目的发票，企业购买购物卡给员工发放福利所需资金，可以摊大费用支出以冲抵部分利润，这样，企业上缴的所得税就会减少很大一部分。以一般纳税人25%的纳税比例算，如果节前从当月300万元的利润中拿出20万元用于购买购物卡，那么纳税额就可以由原来的75万元变为70万元，减少了5万元。

　　对于职工个人来讲，除了可以有频繁的购物卡福利外，也可以减少纳税额。按国家最新规定，福利纳入职工工资总额后，如果把钱直接发给职工个人，职工要缴纳的个人所得税会增加。但是，将福利转化成购物卡，企业账面上走“办公用品”等项目后，企业和职工双获利。

　　另外，逢年过节，企业还要与客户、领导联络感情，直接送礼品太俗套，并且也不好把脉对方的喜好，而送购物卡简单方便，还便于从财务上做账。京城以购物卡声名大噪并屡创销售纪录的某百货商场，就是瞅准了这部分需求，做足了周边事业单位的购物卡市场。

　　利益链之黄牛：

　　变现赚差价

　　购物卡解决了企业和个人的纳税问题，但是，对于个人来讲，收到再多的购物卡也抵不过手里握着现金实在。一旦购物卡“泛滥”之后，一些人就有了将购物卡内的“电子币”变现的需求。但是，想在原发卡单位退换成现金，比无理由退货更困难。发卡单位在售卡的同时就声明，“此卡不能兑换现金”。在利益双方出现断层时，就衍生了“购物卡黄牛”这一职业。

　　尽管北京的气温已创下几十年来的最低温度，但是商场门口的黄牛并没有减少。“节前各单位集中发现，卖卡的人络绎不绝，现在每天的收卡量比平时增长两三倍。”躲在新世界门口一个柱子后面避风的黄牛介绍，只要有钱赚，天气再冷也能坚持。

　　据几位黄牛的收卡报价，商通卡的收价最高，1000元面值的可以9.4折回收，新世界、SOGO 1000元的购物卡可以9.3折回收，而美廉美超市、翠微百货等购物卡的折扣则要低于9折。在专门的集团购物卡门户网站上，各商家发行的购物卡回收的折扣率一目了然。

　　“商通卡的使用范围广，拿到卡后不愁卖不出去。新世界和SOGO对黄牛管得不严，买东西时限制也少，但是美廉美等商家查到一个卡频繁刷卡消费，就会怀疑是黄牛，并采取封掉购物卡或者拒绝出货等手段。”一位女黄牛向记者道出了购物卡不同折扣的原因。

　　通过打折收购购物卡，黄牛可以赚取差价。仍以上面1000元面值的SOGO购物卡为例，9.3折回收后，黄牛可以在SOGO商场内按1000元现金购物，从中赚到50元左右的差额。之所以低于按数字计算出来的70元，是因为黄牛收购来的购物卡会通过打折的方式帮准备结款的顾客刷购物卡，将购物卡内的电子币变现。

　　元旦期间，SOGO推出了“满100元送100元券”的促销活动，商场内黄牛非常活跃。其四楼服装区几乎每家专柜都有黄牛盯守，看到有意购物的顾客就会上前搭讪，如果让黄牛帮助结账，可以给到最低4.8折的优惠力度。何女士和牛女士同时看中了BABY F.O.X专柜内的一件售价1980元的棉服，按照该专柜推出的“满100元送100元”或直接打5.5折的促销活动，何、牛二位女士或者每人可以得到1900元的券，或者每人直接掏1089元。但是，两位经过衡量后选择了与黄牛交易，让黄牛帮助结款，将返券送给黄牛，每人花950元买到了心仪的棉服，比在专柜直接打折少掏139元。

　　黄牛并不是活雷锋，他们也从中赚取了差价。如果从单独一件棉服看，黄牛好像亏了，但是两件棉服的整体价格是3960元，黄牛可以拿到3900元的券，黄牛拿到的商场返券相当于商品5折，与给顾客的4.8折好像还差0.2折。但是，我们不要忘了，黄牛收的购物卡是9.3折，通过一收一转，黄牛收到的购物卡中的1900元被消费掉，赚了40多元钱。

　　其实，遇到没有砍价经验的顾客，黄牛的理想折扣是5折，因为商场“满返”的折扣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5折，而是5.5折左右。这样一来，黄牛从中赚取的差价会更高。

　　利益链之银行：

　　坐享手续费

　　记者实地走访发卡企业发现，无论是办理商通卡的资和信公司，还是自己独立发卡的商业企业，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购物需要现金或者支票，拒绝刷卡支付。

　　对于发卡方的这一“霸王”条款，记者在咨询SOGO办卡处时了解到，如果客户刷卡支付购物卡款项，企业还要向银行支付手续费。据了解，按照通行惯例，消费者在商业企业刷卡消费，银行需要向商家收取1%的手续费。

　　以上面举到的购买15万元总额的购物卡计算，如果客户刷卡支付，发卡企业需要向银行支付1500元的手续费。

　　虽然发卡方回避了向银行支付手续费的问题，但是，办理代币功能的购物卡，办理者需要交纳手续费。这一手续费与银行向商家收取的刷卡手续费类似。顾客持购物卡在企业门店消费，也需要程序支持和其他方面的费用。

　　北京资和信百货方面规定，办理商通卡金额在500元以上的，按办卡金额收取3%的办卡手续费，卡内金额在500元以下的，按每张15元收取手续费。在家乐福购买购物卡要求4元手续费，有的商场，购物卡面值低于500元，则要向购卡者收取2%的手续费。

　　新闻背景

　　购物卡的“禁”与“解”

　　1998年12月11日，国务院纠风办公室以下达紧急通知的形式规定，“禁止印刷、发售、购买和使用各种代币购物卡”。并指出购物卡在“扰乱金融秩序，违反财经纪律，造成国家税收损失，助长贪污腐化，助长奢侈浪费”等诸多方面的危害。

　　2001年1月19日，国务院纠风办、国家计委和中国人民银行三部委联合正式下发《关于严禁发放使用各种代币券、卡的通知》，再次重申禁令，并要求已经发放购物卡的单位必须在2001年2月28日前妥善处理。一时间，持有代币购物卡的消费者涌入商场、超市疯狂购物，赶在“大限期”前把卡内金额消费掉。

　　2003年，购物卡重返深圳、广州等地。

　　2004年8月下旬，全球零售老大沃尔玛上书国务院纠风办公室，寻求“解禁令”。沃尔玛方面坦言，购物卡“禁令”后，“遵纪守法”的沃尔玛停止发放购物卡，但购物卡“禁而不止”，造成沃尔玛节日期间的销售额下降20%，一些持有购物卡的顾客到竞争对手的门店去消费了。

　　8月31日，国务院纠风办公室联合中国人民银行和商务部举行专门会议，针对这一问题进行了紧急磋商。

　　相关专家认为，电信企业发行的储值卡、公交系统发行的一卡通都属于购物卡，是可以取代现金直接消费的，而零售企业却不可以，政府应该给这个行业以公平的待遇。

　　中国连锁经营协会也认为，购物卡是流通服务领域中一个世界通行的企业营销手段和支付方式，它的存在和被接受有其客观性和必要性。同时，购物卡带来的问题是绝对应该禁止的。一时间，对购物卡采取“疏”而不是“堵”的观点成为主流。

　　随着中国加入WTO，大量外资零售企业进入国内市场，购物卡就无声无息地在商业领域扎下根，并快速蔓延到商场、超市、药店、美容院、健身房、蛋糕店、茶叶店等市面上存在的行业。